幾把刀堪堪碰到杪杪，杪杪已經恐懼地連閉眼都不會了，她的皮膚甚至能感覺到砍刀卷起的風，她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，我命休矣。

正當此時，忽然一把劍擋在她面前，架開那幾把刀，然後持劍人和那些黑衣人纏鬥在一起，杪杪讓自己強行鎮定下來，她定睛看去，那藍衣身影，居然是陸揚。

禦醫陸揚，居然會武功，而且武功還挺高？

陸揚以一敵十，也絲毫不落下風，那些黑衣人眼看占不到便宜，都吹了聲口哨齊齊撤去，杪杪抖抖索索地問陸揚：“不追嗎？”

陸揚用一種看弱智的眼神白了她一眼：“追了，誰保護你？”

杪杪認真思考了下，覺得……挺有道理的。

周邊的游客早就嚇得作鳥獸散了，道路上空空蕩蕩的，陸揚又道：“走吧，在下送王妃下山。”

杪杪小雞啄米一樣地點頭，她第一次覺得陸揚這個嘴巴毒的面癱禦醫無比偉岸高大。

這時拿著瓷瓶氣喘籲籲的鶯兒跑了過來：“王妃，王妃，怎麽了，發生什麽事了？”

“你家王妃被刺客刺殺。”陸揚淡淡道。

“什麽？”鶯兒緊張地拉著杪杪左瞧右瞧。

“放心，你家王妃沒事。”陸揚不滿道：“你身為奴婢，這種時候去哪了？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鶯兒嚇得連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了。

杪杪看不下去了：“是我讓她去借瓷瓶的。”

鶯兒趕緊點頭，然後將手上瓷瓶送上。

杪杪接過，心虛地笑笑：“陸禦醫，不介意我取些雪水吧？”

“雪水？”

“是啊，給殿下做梅花雪茶用的……”

陸揚嘴角抽搐了下，想說什麽，最終還是沒說，只是道：“王妃請便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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等杪杪收集完雪水，她和鶯兒由陸揚護送著下山，等到了山腳下，陸揚環顧四周：“這邊行人很多，距離官府也近，諒那些行刺的也不敢再來，在下還有要事在身，就只送王妃到這兒了。”

杪杪點點頭，陸揚就行了個禮，揚長而去，鶯兒小聲道：“這個陸太醫，有些無禮。”

杪杪只是道：“你看他眉頭深鎖，下山時一言不發，應該的確是有要緊的事情，能送我們下山，就很感激了，就不要理會其他了。”

鶯兒稱是，她憂心忡忡：“怎麽會有人光天之下行刺王妃呢？王妃知道是誰嗎？”

“不知道。”杪杪道：“都圍了面巾，看不清面孔。”

“啊！會不會是梅小姐？”

“梅韻然？”

“是啊，她對王妃一直有敵意，今日也有口角紛爭，會不會是她懷恨在心，找刺客行刺王妃？”

杪杪沈吟道：“也不是沒可能。”

“那王妃，我們趕緊告訴殿下吧。”

“先不要。”杪杪道：“且不說我們壓根就沒有證據，而且眾所周知，梅韻然是太子最喜愛的女人，很有可能是未來的太子妃，我們不宜根據自己的猜測去得罪太子，這樣，也會給殿下帶來麻煩的。”

鶯兒想了想：“王妃說得有道理，那我們什麽都不和殿下說嗎？”

“暫時只能這樣了。”

杪杪和鶯兒走了一會，兩人都覺得有些累，於是在護城河旁坐下休息，杪杪托著腮，看著河對面的皚皚白雪和紅梅朵朵，不由出了神。

鶯兒笑道：“王妃，在想什麽呢？”

杪杪回過神來，她道：“哦，我在看那雪景呢，多漂亮啊。”

“是挺漂亮的。”鶯兒張望著。

杪杪看著，忽覺河中間似乎有些東西：“誒？鶯兒，你看那是什麽？”

鶯兒仔細端詳著：“哎呀，是個小孩子，掉到河裏了。”

“什麽？我們快去救他！”

鶯兒有些焦急：“王妃，奴婢雖然會水性，但是這裏水深水草多，漩渦也多，就算水性再好，也是有去無回的，今年就發生過數十起救人反被溺斃的事情了，除非救人的人還有功夫傍身，否則，也沒辦法。”

杪杪急得跺腳，這時候就算大聲叫人，等人趕到那小孩也估計不行了，她忽看到一截木頭：“快，我們用那救人！”

杪杪和鶯兒將木頭放在水裏，遞到孩子身邊，那小孩正在水裏撲騰，見到木頭頓時一把抱住，杪杪和鶯兒又將木頭往回拉，水中浮力大，就算是兩個人一起拉，杪杪也累得滿頭大汗的。

終於那小孩被拉了上來，杪杪癱坐在地，鶯兒盯著她的肚子擔心道：“王妃，您沒事吧？”

杪杪氣喘籲籲地搖頭：“沒事，沒事……快救人……”

鶯兒按著那小孩的肚子，讓他把肚子裏的水都吐出來，她手勁又大，又是按又是倒提起來拍，那孩子在她折騰下很快把喝下去的水都吐得差不多了，而且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。

等他吐幹凈回過神來，忽然哇哇大哭起來。

“好了，沒事了，沒事了……”杪杪這才緩過氣來，她拍著那小孩的背，小聲安慰道：“沒事了。”

那小孩不知道是嚇到還是怎麽回事，越哭越嚴重，杪杪一個頭兩個大，她趕忙從身上掏出帕子，給那孩子擦著：“乖，別哭了，真沒事了……”

那孩子哭得抽噎，許是哭夠了，他從杪杪手上奪走帕子，胡亂地擤了擤鼻涕，然後扔到一邊，勉強止住了哭泣，抽泣道：“謝謝姐姐。”

他剛從杪杪手上搶過帕子時，手碰到杪杪手，上面的眼淚鼻涕也沾了杪杪一手，杪杪的帕子也被他搶過去擦完鼻涕扔了，杪杪頭上真是三根黑線，鶯兒趕忙從自己身上掏出帕子，幫杪杪擦了擦手，那小孩抽噎道：“要不是姐姐救了我，我就淹死了。”

“沒關系。”杪杪道：“你怎麽掉到水裏去了？”

“太餓了……”那小孩吞吞吐吐道：“餓到受不了了，想去抓條魚吃，沒想到就掉進去了……”

“這麽冷的天，去水裏抓魚吃啊？”杪杪同情心大起：“你父母呢？”

那小孩低著頭，一副又要哭的樣子：“去年家鄉饑荒，死了……”

去年欒豐郡大旱，郡守膽大包天，貪汙朝廷撥下的救災銀，事發後雖被斬，但也導致幾千災民餓死，數萬人流離失所，想必這個小孩，就是欒豐郡受難的人吧。

杪杪小心翼翼地問：“你家鄉是欒豐？你是……孤兒？”

那小孩點了點頭，又偷偷擦了擦湧出來的眼淚。

杪杪看得心裏難受，她把身上所有錢都掏出來：“這裏有一點錢，你快點去買點東西吃吧。”

那小孩捧著錢，也不走，杪杪問道：“怎麽了？不夠嗎？”她又拔下自己頭上金簪，摘下耳上玉石耳環：“這些，都給你。”

那小孩沒收，卻撲通一聲跪下，杪杪嚇了一跳：“這是幹什麽？”

“姐姐。”那小孩磕了個頭：“看您穿著，是富貴人家的小姐，求您收留我吧，我什麽都會做。”

“啊？”杪杪怔住。

“姐姐，你給我再多錢，可是，我就一個人，無依無靠的，今天拿了，明天就被其他乞丐搶走了，我還是會餓死的，姐姐，求你收留我吧！”

他又磕了幾個頭，磕到頭上都出血了，杪杪趕忙將他拉起，她思忖著，轉頭問鶯兒：“誒，你說，我們府裏，多一個人，不礙事吧？”

“額……”

“肯定不礙事。”杪杪自顧自點頭道：“就這麽定了吧。”

收留了這小孩後，杪杪又給他洗幹凈臉，這才發現這個孩童眉清目秀，長得甚是漂亮，她不由笑道：“我倒是撿到寶了。”

那小孩有了去處，心裏也高興，笑嘻嘻的，一雙粲如星辰般的眼睛笑得跟月牙一樣，杪杪牽著他的手往回走，路上不由問道：“小孩，你叫什麽名字啊。”

那小孩指指傍晚天上剛出的月牙，杪杪疑惑道：“什麽？”

“月亮。”

“月亮？”呃，真是好古怪的名字啊。杪杪咳了聲：“哦，你父母，倒挺會起名的。”

“娘說我是晚上出生的，所以就叫月亮了。”

“那你多大了啊？”

“姐姐你猜？”

杪杪細細端詳了下：“嗯？十歲？”

“不對。”月亮鼓起嘴：“姐姐猜錯了。”

“那，十一？”

“不對。”

“十二？”

“不對！”

“十三？”

“不對！”

“你總不可能十四吧！”杪杪疑惑地上下打量著他矮小的身軀。

“十歲六個月。”月亮很認真地伸出六個手指。

“什麽啊！”杪杪差點沒暈倒，小孩就是小孩。

月亮看她那樣，不由小心翼翼道：“姐姐，我逗你玩的，你別生氣啊~”

“哪有這麽容易生氣啊？”杪杪越看這個糯米團子越可愛，她不由想起了另一個糯米團子，但那個現在已經長大了，一點也不好玩了，她捏了捏月亮的臉：“你看姐姐像那麽兇的人嗎？”

“不像！”月亮笑嘻嘻道：“姐姐長得這麽漂亮，心地又好，姐姐就跟天上的仙女一樣。”

杪杪和鶯兒都被逗樂了，杪杪不由又捏了捏他的臉：“嘴巴可真甜。”她又想起了另一個糯米團子，悻悻道：“小孩子還是不要長大比較好。”

月亮舔著杪杪剛給他買的糖，撲閃著大眼睛用力點了下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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